16-《远大前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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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狗改不了……”刘斐笑着举起酒杯。黄立工和她碰了一下,痛快地干了。扣下酒杯,若有所思,说,“你这次真让我刮目相看了,都开始去想这么深……咳,这么根本的问题了?”
“嘿,这不是我想出来的,是摔出来的。”刘斐倒酒,看着翻腾的泡沫,说,“就明白酒这么个破玩意,都给互联网拐到大坑里去了,我费老劲才爬出来。”
“你甘心一辈子卖那个破糖水吗?”黄立工伸手抓住刘斐的手腕,“鲲鹏才是大事业。”
刘斐凝视着他的眼睛。“鲲鹏是你的大事业。”她眼前忽然闪过老陈方才的微笑。常回来。她摇了摇头,说,“我只知道坑在哪里。坑怎么爬出来,只有你自己知道,也都是你自己在爬。”
“那就够了。你是真帮到我了。”黄立工认真的说。刘斐眼睛闪亮了一下,又迅疾暗淡下去,脸上浮出惯常的嬉笑,那是种蓄势待发,随时会进入奚落的嬉笑。黄立工慢慢地松开手,抽了回来。“眼下火烧眉毛的,这个价格策略,你有什么想法?”
“不觉得雄也挺奇怪的吗?”
“怎么说?”
“他们在市场上的应对很被动,被你牵着鼻子走。”
“不觉得啊。他们打得挺凶猛,家家客户都磕,无所不用其极。”
“那是作风凶悍,不是策略得当。它的销售策略很有问题,要是我的话,根本就不会这么做。”
“他们不是你。”
“我记得你说过,价格战其实是他们挑起的?”
黄立工缓缓点头,“我先降价,但是,是他们挑起来的。”
“挑价格战,一般就三种情况。第一种,财务性的价格战。清库存,改善财务报表,冲上市,拉股价,总之短期意图很强烈的。雄也现金情况很好,又不上市,不属于这种情况。第二种,挑战性的价格战。市场新秀,落后者,挑战霸主,用利润来换空间,得抢份额,占领用户,站稳了脚跟,才能有发展。雄也也不是这种情况吧。”
“不一定是落后者才会挑战吧,很多霸主吃饱没事干,也会常年降价。”
“那大都是互联网企业吧?!我卖一瓶红酒,你卖一个机器人,降了十块,就是实打实的十块钱利润啊。他们羊毛长在狗身上,利润全在看不见、想不到的地方,哪里是降价,免费、倒贴才是主流。”刘斐喝了一大口酒,问,“我问你,你的机器人,还能在机器人外面整出利润来吗?”
黄立工语塞,嘟囔着说,“你净说实话。”
“第三种是,战略性的价格战。霸主通常会挑起来的是这种,战略打击,收拾冒出来的挑战者。用利润干掉你的未来。等你死了,它再恢复价格。四大家族干的不就是这事吗?要我看,雄也只可能是这种情况。”
“雄也还不够格称作霸主呢。”黄立工冷哼一声。
“比你大。”刘斐哂笑,“既然主动挑事,等到你真出手了,却又跟着你的节奏走。我实在想不通。”
“他们的水平也就在这里。”
“雄也这几年的销售做得很好,很有章法,也没听说他们换人。不至于啊。”刘斐沉吟着,说,“我总觉得他们这个价格战,打得不情不愿的。”
黄立工皱起眉头,经刘斐这么一说,他也觉得有点奇怪了。
“提价如何?”刘斐忽然说。
黄立工一愣。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。他找刘斐,原是寄望于她用丰富的经验帮他琢磨个腾挪之法,打着低价的旗号,变着法子把利润给拉回来一些。
“这不才是你的风格嘛,越是没钱,越要降价。那资金越充足,就越要提价。”
“你是认真的?”
刘斐不回答,自顾自地喝着啤酒。黄立工抬头看着天空,这几个月来,他面上豪言壮语,但心底越来越明白,低价难以为继。当初为了融资,他两边腾挪,画了好大的饼。如今资金到手,政府的地也给了,园区概念也出来了——这些坑都是要填的。过去这段时间,他没闲着,在折腾产业园的同时,也接触和试探相关企业,想游说上下游企业入驻,但应者寥寥。当然,也有可能产业园还只在图纸上,别人还没法当真。他之所以死死抓着低价策略,很大程度也是出于现实压力。一个是当初的承诺总有一天要给交代的,份额和业绩不能差,再苦也只能苦在自己肚子里,独自扛着。另一个是产能,大饼画出来了,一旦产能建起来,空着总不是事,成本压力大,而且产能空置的信号一旦传出去,很容易出事。低价策略虽然没利润,产能终归能转起来。他没少找人商量,罗平志、张文峰,同行朋友,没什么良策可对,启发性的话都匮乏。
“雄也会怎么做?”
“我猜它会跟进。”
“你猜?”
刘斐笑,挑眼色示意黄立工快喝酒。黄立工只好拿起酒杯喝了一口。刘斐说,“我问你,如果雄也铁下心,一年的利润全不要了,把你往坑底里拖,你能撑多久?”
黄立工默然。他未必能撑得比雄也久。制造业是个烧钱的生意。他长呼一口气,说,“提价太激进了,我还不太有把握。”
“那就恢复到原价。”
“嗯。再给雄也传递信号,回到一开始的平衡,在那里重新竞争。”
“还要传递一个信号,鲲鹏资金很充足。”
黄立工马上点头,“让他知道,我不怕打仗。”
刘斐举起酒杯,晃着里面的金黄泡沫,“我们现在可以放开喝酒了吧?”
黄立工高举手臂,冲着老陈晃。老陈看到了,大声应着“来了”。黄立工冲他打出六的手势,示意来半打冰啤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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